三都傳奇：東京、名古屋、京都的文化散步

〈洛中洛外圖屏風〉――京都的璀璨與輝煌（摘錄）

　對喜愛旅遊的國人而言，京都可說是日本文化的代表。這座城市擁有一千兩百年以上的歷史，京都市內有十四座古蹟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選定為世界遺產，其中包含遊客熟知的清水寺、金閣寺、銀閣寺等觀光景點。從歷史的長河來看，奈良的平城京也曾經是日本的都城，城市設計仿照盛唐的長安，年代比京都更久遠，為什麼是後起之秀的京都成為日本文化的故鄉呢？

　　要了解古都京都的魅力，我們得先釐清京都的定義。依照日本的行政區來看，廣義的京都泛指整個京都府，本書談的京都則是觀光客理解的京都市。接下來讓我們稍稍逆轉歷史的時針，談談日本是如何將首都遷到京都。

力圖改革的第一步――打造新都城

　　古代的日本朝廷，主體是近畿地區的豪族聯合政權，首都的規模與政治機能仍簡樸陽春。大陸的隋朝、唐朝終結亂世統一中原之後，一海之隔的日本受到刺激，除了積極導入典章制度，佛教成為鎮護國家的國教。因此，奈良的平城京在文化與政治層面上受唐風、佛教的影響太大，還沒摸索出日本獨特的路線。

　　公元七八一年，四十五歲的桓武天皇即位。他厭倦皇室宗親長期以來為了爭奪皇位而勾心鬥角，也想擺脫奈良佛寺名剎長期介入政治的困境，決定離開奈良，建造新都城。不過京都並非桓武天皇的首選。他把目光放在京都西南方，興建了一座只有十年歷史的長岡京。為什麼力圖改革的他，會放棄自己一手打造的新都城呢？

怨靈作祟，遷都平安京

　　這件事情牽扯了政治角力與無法解釋的怪奇現象。

　　當年，負責興建長岡京的藤原種繼遭到暗殺，桓武天皇懷疑幕後的凶手是自己的弟弟早良親王，因為早良親王背後有奈良的佛教勢力做靠山。早良親王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選擇絕食，在流放途中憂憤而死。

　　早良親王死後，長岡京屢次遭逢天災，桓武天皇的親人也相繼離世，其子安殿親王則差點重病而亡。當時盛行御靈信仰，認為含冤而死的怨靈會為人們帶來災厄。桓武天皇為了逃離災厄，選擇將都城遷至平安京，也就是我們所知的京都。

　　京都位於三面環山的盆地，唯南側有一開口，水陸交通便利。都城東側的鴨川象徵青龍、西邊的道路象徵白虎、北邊的船岡山象徵玄武、南邊的巨椋池象徵朱雀，屬於四神相應的風水寶地。

　　為了擺脫奈良佛教對於政權的影響，桓武天皇希望導入新的佛教來鎮護國家。當時有兩位僧侶渡海赴唐，學習佛教的教義。僧侶最澄返回日本之後，以京都東北方的比叡山延曆寺開創日本的天台宗道場。在陰陽思想中，東北方被視為災厄進出的通道，需要有強力的佛法做為鎮護。另一位僧侶空海，得到朝廷的賞賜將東寺做為真言宗的道場。在平安時代，東寺與西寺位在平安京入口的羅城門兩側，做為鎮守京城入口的官寺。

　　如今，東寺的五重塔成為京都的象徵，西寺卻隨著皇權衰退而消失，淹沒於歷史洪流之中，而我們也只能根據史料遙想當年了。

古都屹立千年，看盡千古風流

　　京都仿造隋唐的國都長安，以北邊的大內裏為中心，東西約四點五公里、南北約五點二公里。以中央的朱雀大道為分界，東半邊稱為左京，雅稱為洛陽；西半邊稱為右京，雅稱為長安。

　　西半邊境內有許多溼地，不利於發展，因此京都的發展主要在東半邊，人們也就習於將京都稱為「洛」，前往京都的行為則被稱為「上洛」。繁榮的市街歸類為洛中，外圍的郊區則稱為洛外。

　　雖說京都的平安京、奈良的平城京都是仿造長安城，但是日本遷都到京都之後只派出兩次遣唐使，且因為唐朝陷入黃巢之亂的動盪，日本在遷都京都的百年後正式終止遣唐使制度。此後，京都開始發展日本自己的國風文化。

　　也許京都真的是風水寶地，從桓武天皇遷都京都，到一八六九年實質遷都到東京為止，京都做為日本首都的歲月竟長達一千多年。這也讓京都有千年古都的美名。

　　在這一千多年間，京都見證了多次政權興衰，朝廷大權從皇室旁落到貴族，又因為貴族的紛爭引發武士階層的崛起。

　　或許正因為京都這座城市見證過歷代風流人物與時代的變遷，老京都人身上總帶著不受時代潮流影響、淡然自處的特質。


〈「日本天龍人」的個性〉――自掃門前雪的正當理由（摘錄）

弦外之音很重要，客套話別當真

認為京都人難相處的人，經常拿章魚跟冰箱來比喻京都人。認為京都人跟章魚一樣，表現上看起來潔白透亮。但是一不留神就會被噴得一身黑墨。或是像冰箱一樣，面對面的時候覺得清涼舒適，轉過身就會覺得背脊一陣發寒。

京都人對於人際往來的分寸與禮節非常講究，彼此都有默契保持友善距離。但是不懂規矩的外地人，自然就覺得壓力山大。

為什麼外人住在京都會備感壓力呢？不外乎是千年古都京都人的自豪感，以及外人難以理解、京都人卻視為理所當然的規矩。還有那溫和優美言詞背後的壞心眼。

最經典的例子，就是京都的茶泡飯。前往京都人的住家拜訪時， 如果主人親切詢問「要不要吃個茶泡飯」，就表示主人在暗示聊天聊得忘記時間的客人差不多該回家了。如果訪客聽不懂弦外之音，竟然把客套話當真，就會被視為不懂禮貌的人。

另外京都還有自掃門前雪的習慣，每天必定將自家門前打掃乾淨，但不願意順手幫鄰家清掃，也常被視為京都人難相處的範例。

公私要分明，真心話別輕探

但是京都人真的難相處嗎？

也許是因為京都人注重人與人之間的距離、看重個人應盡的義務與責任，以及對於用字遣詞與禮儀的講究，才會造成截然不同的評價。

京都傳統的款待之道，是在旅人還沒提出需求之前，就能提供恰到好處的服務，並且不會讓旅人覺得有壓力。這種優雅與舒適的款待文化，前提是確保每個人擁有自己專屬的私領域，在公領域才能互相禮讓。

相較之下，東京的老江戶人則是居住在長屋，輕敲隔板就能跟鄰居互通有無聊八卦，自然會覺得京都人顯得疏離又冷漠。

對京都人來說，所有人際關係都應該要相敬如賓，即使對鄰居說話的用字遣詞也不能輕忽。傳達任何事情，都得峰迴路轉繞圈子。熟悉這種語言文化的京都人，自然能夠察覺到話中的弦外之音。講話大剌剌的人，難免會被認為是粗魯沒教養的鄉下人。

對京都人來說，語言是讓彼此都能維持體面並優雅對話的社交工具，如果要探究對方的真心話，就像是踏入私領域一樣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