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故事河5：伊索寓言集：來自古希臘的雋永生活智慧【世界知名寓言故事收錄最完整的版本】

導讀

來自古希臘的雋永生活智慧──伊索寓言

〈龜兔賽跑〉、〈放羊的小孩〉、〈北風與太陽〉、〈螞蟻與蚱蜢〉……這些家喻戶曉的寓言故事，幾乎已經成為陪伴眾人成長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這些故事源自於古希臘時代的寓言鼻祖：《伊索寓言》。伊索寓言最早能追溯至西元前六世紀左右，從口耳相傳到記撰成書，流傳歷時幾千年，至今依舊被廣為傳誦，除了多國語言譯本，也不斷有以伊索寓言做為主題的書籍推陳出新，其歷久不衰的魅力可見一斑。

《伊索寓言》之於古希臘人，正如《詩經》之於中國古代文人，在交談時援引其寓意，引用得越多、越正確，越能彰顯自己的學識淵博。另一方面，寓言中角色間妙語如珠的對話，也能做為談話的題材，在社交場所展現自己的機智幽默，或是可當作好友相聚時，閒談助興的笑料；除此之外，《伊索寓言》還擁有非凡的教育意義，它的眾多寓言篇章常常透過成人口述，成為學齡兒童最初接觸到的故事，能夠先讓兒童體會到平凡事物中深遠的智慧，激發他們的思考能力；在年齡漸長之後，還能藉由寓言學習修辭、辯論技巧，融會貫通各種寓意後，習得說服別人的好口才。

西元前一世紀，古羅馬教育家將寓言納入教育，更是奠定《伊索寓言》影響歐洲寓言文化的基礎，一些著名的哲學家、詩人、劇作家等等，都能在其傳於後世的著作或軼聞中，直接或間接地看到《伊索寓言》的影子──後人宛如站在巨人肩膀之上，繼續創作出精采紛呈的故事和思想內容，增添寓言故事的豐富內涵。《伊索寓言》也為歐洲後來幾個知名寓言家，如法國的拉封丹、德國的萊辛、俄國的克雷洛夫……提供了源源不絕的創作題材。

傳說中機智善變、神秘的遭俘之人：伊索

有關伊索本人的生平資訊眾說紛紜，甚至有人懷疑他是否真實存在過，但在幾筆具有公認可信史實性質的資料中顯示，伊索確有其人。古希臘史學作家希羅多德在名著《歷史》中提及名妓羅朵琵約和伊索同時成為戰俘；柏拉圖探詢《伊索生平》一書中記載的資訊，得出了伊索確實生在希臘本島的綏斯，是土生土長的希臘人的結論；還有亞里斯多德在著作《修辭學》中，談及伊索曾在希臘的薩摩斯島上當庭辯護，並以他自己的寓言為辯詞。

伊索活躍的時代約在西元前七世紀至六世紀，傳說他是個奴隸。有一說是被虐待他的舅舅強迫賣身為奴，另一說則是如上一段所提及，希羅多德在《歷史》中描述的戰俘經歷。但即使淪為社會的底層階級，伊索憑藉自身的博學多聞與聰明才智，勝任主人的秘書或助手，與人商討時，又能善用機智比喻，條理分明，頗得主人重用。最終伊索獲得主人的獎勵而恢復自由之身，成為可以參與公眾事務的公民，並經由參與各種公眾事務累積聲譽。

成為自由公民的伊索在希臘各城邦到處遊歷，據說他善於在談判時說引人入勝的寓言故事，以順利取得談判優勢，因此受到理底亞城邦的國王克里薩斯賞識。克里薩斯便託付伊索幫忙處理許多外交事務，而在出使過程中的所見所聞，也為伊索的寓言增添了許多內容，但他沒有預料到的是，這樣的外交遊歷，最後卻惹來了殺身之禍。

某次伊索奉克里薩斯之命，帶著一批黃金來到希臘其中一個小島德爾福(Delphi)，要將黃金分送給島上的公民。島民雖然信仰著掌管智慧的太陽神，卻對黃金垂涎三尺，毫無擁有虔誠信仰所表現出的寧靜祥和。伊索對當地人如此貪婪的情狀相當不滿，因此指揮著船隊把帶來的黃金運回給國王克里薩斯。此舉激起了德爾福當地居民的公憤，不顧伊索外交大使的身分，指控他褻瀆人民，將伊索當成罪大惡極的犯人就地處決。伊索被他們殺死後，德爾福從此無安寧之日，不斷遭遇各種天災人禍，直到當地居民公開表達對殺死伊索的懺悔，才終止了接踵而至的不幸。

這樣帶著神祕色彩的死亡與後續傳說，和伊索生前創造了許多的寓言故事相互呼應，這段故事最終也成為西方諺語「伊索的冤仇」(The blood of Aesop)的由來，意為「惡有惡報」。伊索死後，更是殊榮不減，西元前四世紀，雅典人為了紀念他，由當時最負盛名的雕刻家操刀，在城中豎立伊索的雕像，就此令伊索名垂青史。

多元的故事來源，藏有許多「不希臘」的細節

相傳，伊索在講述寓言故事時，全憑腦中記憶，並未擬成草稿，當然也並未著書，《伊索寓言》是由後人集結成書，並非一人一時之作。因此，除了可能收錄進伊索生活時代的故事之外，還可能摻雜了不同時代、不同地區的故事。

在伊索生活的時代，還保有虔誠的多神信仰，神祇以宙斯為首，在寓言中也經常可見其蹤跡，儼然成為用來當作象徵寓意的角色之一。隨著希臘文化演進，也可以看到寓言裡出現許多市井小民的日常生活場景，鄉下人、販夫走卒、商人等等平民階級彷彿反映了古希臘的生活，十分親民，沒有一絲知識分子高不可攀之感，這些時空背景的小細節，恰可視為寓言篇章內容正是出自伊索的蛛絲馬跡。

另一部分，在伊索死後，同為古希臘時代的亞里斯多德持續且系統性地蒐集民間故事、諺語和謎語，他採集了許多伊索的寓言。而亞里斯多德的弟子查麥林在其研究中發現，《利比亞故事》有許多與《伊索寓言》類似的情境，但是古希臘地區幾乎沒有人看過真正的獅子、大象、猿猴、甚至是駱駝，這些動物常見的活動地區反而是在北非的利比亞、西亞的小亞細亞地區、現今義大利南部的西西里，或是埃及等地，且不只動物，在植物方面亦然。由此可見，《伊索寓言》中融合進不少非希臘地區的故事。

亞里斯多德的同行西奧法士特斯，其學生底米崔亞斯在保存《伊索寓言》上有極大的貢獻。經後來的學者研究發現，底米崔亞斯所保存的寓言篇數僅約一百則，與現今英譯版本中，篇數可多達三百多則的寓言數量相去甚遠，也代表了《伊索寓言》隨著時間推移，後人逐漸為其增添了許多篇章。

《伊索寓言》不只充滿希臘風格，也有濃厚的外國色彩，一些在古希臘坊間流傳的外國寓言，後世皆以散佚，但可能有部分被吸收進《伊索寓言》裡，歷經許多世紀的學者對其進行刪減或增補，最終呈現在我們眼前。較為可惜的是，《伊索寓言》的鄉野特質明顯，其中又有許多戲謔的橋段，因此它並不受到古典學者的青睞，可從《伊索寓言》不同版本之間差異性很高，或是翻譯希臘原文至不同語言時，罕見字或專門用語的失真等現象，窺見端倪。但《伊索寓言》的價值最終還是在時光的淘洗中嶄露了光芒，時至今日，以其為底本的著作與論述汗牛充棟，希臘最經典的寓言集之譽當之無愧。

從淺白簡單的故事，看見寓言的巧妙安排

寓言可以說是敘事文體中，最為簡短的一種。如何在短小的篇幅中涵括一則故事的起承轉合？我們可以先從分析《伊索寓言》的故事結構開始，一步步更深入地理解《伊索寓言》。在解構中獲得更多的閱讀樂趣之外，也能藉由瞭解寓言的基礎模式，培養分析故事結構的嗅覺。

首先，幾乎每一則《伊索寓言》皆以「（有）一隻、（有）一個……」為開頭，最短只需要一句話就能建立故事最初的情境、交代主人公及其狀態，敘述技巧簡單，是為「起」；接著，會開始解釋主人公所遭遇的困境、遇到的問題、或是與另一角色發生的爭執等等，進一步完整地勾勒出該篇故事的背景，是為「承」。在《伊索寓言》中，起與承的安排通常都遵循著相似的脈絡，但在轉折到結尾處則有下列幾種不同的模式：

1.主人公想出解決問題的辦法，行動後獲得結果，有時會附帶概括故事主旨的諷刺警世，或主人公自己的感嘆句作結。例如〈狐狸與葡萄〉與〈牧羊的男孩與狼〉，前者沒有諷刺結語，後者有。不過像這類廣為流傳的篇章，我們已對故事內容相當熟悉，因此有無結語並不影響對於寓意的理解。

2.主人公需要歷經一到多次的失敗，並重複嘗試幾個解決方案；或是不同角色進行多次行動，情節反覆幾遍後獲得結果。例如〈驢子與他的主人們〉、〈北風與太陽〉，前者利用重複的情節讓主人公的境遇每況愈下，用以強調知足的重要；後者則是用兩個不同的角色演出同樣的橋段，用以強調做事方法正確的重要，即使是相同的故事結構，表現寓意的手法也有所變化。

3.主人公並沒有解決問題，而是直接由旁觀的第三者作諷刺結語。例如〈煤油燈〉、〈吹牛的青蛙〉、〈狐狸與蛇〉。這類模式的主人公可能只是在與他人對話，或是敘述他所處的情景、面臨的難題。憑藉短短幾句描述，輕易點出人生智慧，正是寓言為人所津津樂道的地方。

分析出主要的三種敘事模式，瞭解篇章中的起承轉合後，我們可以發現寓言的幾項特徵：主人公與故事最初情境明確，不設伏筆、故事結構簡單；不多花筆墨在鋪陳；故事蘊含人生哲理或諷刺警世的寓意取向明確。有趣的是，《世界寓言通論》的作者陳蒲清曾說：

「寓言形象有極大的可塑性，一則優秀的寓言蘊含著豐富的可供開掘的寓意。古人說：『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在寓言形象所提供的範圍內，人們可以馳騁想像，多角度多層

以〈老鼠、青蛙與老鷹〉為例，老鼠與青蛙的習性不同，成為朋友後把腳綁在一起，勉強彼此形影不離，最後落得老鼠溺水，老鷹抓起浮出水面的老鼠，青蛙因為解不開繩子也一起被抓走的下場。可以就故事內容，提出「稟性不同是否該交朋友」、「朋友間如合調適習性不同的問題」、「做事（把腳綁在一起）沒有瞻前顧後」等等不同問題。事實上，《伊索寓言》中的結語絕大部分都是後人添加的，不同版本間對於故事的寓意詮釋也不盡相同，讀者不妨在參考結語之外，結合自己的人生經驗、馳騁自己的想像，或與他人討論，相信能獲得一番閱讀寓言的趣味。

鮮明的角色形象，反映人性與社會

佛斯特（E. M. Forster）在其著作《小說面面觀》中將故事角色粗分為「圓形人物」和「扁平人物」，前者在故事中有著飽滿的人物形象，作者將他勾勒成一個具有複雜思想與性格的角色，彷彿現實中的你我般存在於故事中；後者則「依循著一個單純的理念或性質而被創造出來」，因此他們的角色單純，通常只有一種特定的性格，易於辨認也易於記憶，在《伊索寓言》中登場的角色即為典型的扁平人物。而伊索在講述寓言故事時，可能礙於自己奴隸身分、也可能是顧及到政治權勢的緣故，以擬人化的動物為主角的故事比例將近八成，雖然《伊索寓言》並非動物寓言的始祖，但也影響了後來歐洲發展出的寓言，動物寓言的比例始終偏高。

即使每篇寓言劇情並不連貫，反覆出現的角色依然有著近似的鮮明特質，再加上與其動物形象相似，可大致歸納出寓言主角所象徵的不同人性與影射的社會現實，以下將列舉幾種角色分析其特性：

獅子

我們對獅子有著「強壯、兇猛的萬獸之王」的既定印象，而在古希臘時代，獅子並不常見，對其的認知可能來自於從其他地區前來希臘的商人或者旅行者，《伊索寓言》裡的獅子因此也具有幾種不同的面相。由於獅子的實際特性為食物鏈頂端的掠食者，在故事中通常也象徵強權，強權在社會中通常與暴力、不公掛勾，正如獅子與其他動物一起打獵時，總是獨掌獵物分配權，不容他人反抗；只有在〈獅子的王國〉一篇中，獅子是一個很好的統治者，側面反映了掌權的君王統治情形，也是一種對社會上握有權力者的諷刺。

狐狸

在《伊索寓言》中「聰明又狡詐」是狐狸最鮮明的特性，除了時常誘騙其他動物，他甚至也常在獅子的眼皮底下使出詭計。他可以親自扮演掠食者，但在面對比他更強大的生物時，又搖身一變成為任其差遣的爪牙，甚至是暗中伺機而動。他的力量並不出眾，往往有著以智取勝的反派形象，可視為對於奸臣或盡出壞主意的軍師的象徵。

狼

與狐狸相比，狼的形象更偏向「作惡多端」，他的攻擊性雖不比獅子，卻比狐狸更強，因此在行惡的作風上也更加霸道，喜愛攻擊羊群，對其他動物也以不守信用出名，〈狼與鶴〉中的狼便是典型的表現，寓言中也時常用狼來表述「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的惡人本性。如果說獅子是君王、狐狸是臣子，那麼狼影射的就是社會上惡習難改的惡棍。

驢子

做為寓言中愚鈍、固執的代表，驢子的下場通常不太好。他常常亂發「驢脾氣」，往往引來悽慘的結局；或是抱怨自己的命運不好，求神改變他的境遇，卻每況愈下，得不償失。如此不聰慧的角色，正是用來警惕他人的最佳負面教材。

羊、野兔、青蛙等弱小動物

這些動物有的無辜、有的膽小、有的無知，共同點都是沒有自保能力，只能淪為掠食動物追捕的對象，某種程度上也反映出社會現實中平民百姓的角色，有時是無力反抗強權，有時則是自己缺乏判斷力，最終都只能處於弱勢。

人類

這裡指的是有特定職業的角色，如牧羊人、農夫、醫生、商人……，我們可以從中發現古希臘當時的社會角色已經分化出多種功能，其中也能看出一些當時的人對不同職業的印象，例如商人善於說謊、醫生的醫術不被信任等等。

在《伊索寓言》的故事中，有著形形色色各種不同的動物與角色形象，若是在瞭解故事結構後，能更進一步發現其在角色安排的巧思，就能夠對於妙趣橫生的故事中隱藏的智慧有更深的理解。

寓意恆久遠，給孩子的寓言啟蒙首選

《伊索寓言》原本的讀者群是成人，做為交際之用或是被當成機智笑話集，隨著成書後內容越漸完整與成熟，它以輕鬆地語氣與用發人省思的小故事擄獲了許多讀者的心，成為了待人處世的良方；從古至今不變的則是它不容忽視的教育價值。

除了培養獨立思考、訓練口才的教育層面之外，《伊索寓言》也是道德教育的優良教材。它並不會刻意隱惡揚善，只呈現世界美好光明的一面；反而揭露了人性的自私與貪得無厭、傲慢自滿、短視近利……使用了大量的負面例子來警醒人們，點出我們該如何面對他人的惡意，保全自身。不過因為其將近八成都是動物寓言，大大地沖淡了其對人性或社會諷刺的犀利程度，成人讀來可能會覺得是黑色幽默，對於政治局勢等社會的影射會心一笑，但對孩子來說，動物擬人的荒誕顯得輕鬆有趣，在趨於制式與僵化的道德教育中，寓言故事可以帶給孩子更多樂趣。

《伊索寓言》各篇篇幅簡短、劇情簡單、單篇故事的角色數量少且單純，都很助於理解故事；而在寓言裡可以用非現實的敘述手法，使抽象的寓意具體化，例如〈兩個袋子〉裡，抽象的「缺點」成為可以被裝在袋子裡的實物。《伊索寓言》各篇的寓意也並不複雜，甚至多篇故事有著近似的寓意，配合著篇末的諷刺結語、或是主角得到教訓的下場，在在幫助孩子強化理解其所傳達的核心概念：勸人多為善、惕人勿為惡。毋庸置疑，《伊索寓言》非常適合做為孩子的寓言啟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