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墓筆記之沙海(1)荒沙詭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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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盜墓筆記》系列再開新章！悶油瓶遺留線索，吳邪深入禁地！
一場天降橫禍，顛覆十七歲高中生黎簇的平凡人生。
從醫院裡醒來，他要迎接的，除了一幅刺滿後背的詭異圖案，還有一個不容拒絕的邀約。
自稱為吳邪的年輕男子，為何執意邀他一同前往巴丹吉林沙漠？
古潼京，沙漠中的禁地，何以一再地亂人心神、奪人性命？
滾滾白沙、靜靜綠洲，埋藏著匪夷所思的秘密！
本書特色
嶄新的鋪陳博弈，不變的盜墓魅力
《沙海》，是一個讓我回眸一笑、百感交集的故事。
我想嘗試「新一代」和「明星一代」的博弈，也想看看，在這樣的故事體系裡，沒有過多篇幅去描寫的那幾個人物，是否能真正地大放異彩。最後它終於誕生，吳邪、黑眼鏡、解家少爺開始各種活躍。不再是主角一個人的視角，我嘗到了用第三人稱寫作的滋味，那種突破第一人稱的快感。──南派三叔
廢棄的機密工程，移動的沙漠海子
白沙禁地，暗藏驚天絕密
十七歲，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紀，或許都做過身懷特殊使命、拯救世界的夢。
夢想成真，卻未必是一件好事。
一場意外之災、一幅詭異的「七指圖」，將黎簇捲入超乎想像的凶險謎團。
吳邪、黑眼鏡、解雨臣，這些各有千秋的狠角色，究竟在對抗和保護著什麼？為何偏偏挑選了他，共同承擔謎局？
相機塚、漂移的海子、沙丘鬼影、夜半歌聲……怪事層出不窮，他能否活著走出巴丹吉林的沙海？
平靜生活已然一去不復返，該選擇迎面而上，還是扭頭逃開？涉世未深的十七歲少年黎簇，要如何面對命運所開的天大玩笑？
一場天降橫禍，顛覆十七歲高中生黎簇的平凡人生。
從醫院裡醒來，他要迎接的，除了一幅刺滿後背的詭異圖案，還有一個不容拒絕的邀約。
自稱為吳邪的年輕男子，為何執意邀他一同前往巴丹吉林沙漠？
古潼京，沙漠中的禁地，何以一再地亂人心神、奪人性命？
滾滾白沙、靜靜綠洲，埋藏著匪夷所思的秘密！
本書特色
嶄新的鋪陳博弈，不變的盜墓魅力
《沙海》，是一個讓我回眸一笑、百感交集的故事。
我想嘗試「新一代」和「明星一代」的博弈，也想看看，在這樣的故事體系裡，沒有過多篇幅去描寫的那幾個人物，是否能真正地大放異彩。最後它終於誕生，吳邪、黑眼鏡、解家少爺開始各種活躍。不再是主角一個人的視角，我嘗到了用第三人稱寫作的滋味，那種突破第一人稱的快感。──南派三叔
廢棄的機密工程，移動的沙漠海子
白沙禁地，暗藏驚天絕密
十七歲，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紀，或許都做過身懷特殊使命、拯救世界的夢。
夢想成真，卻未必是一件好事。
一場意外之災、一幅詭異的「七指圖」，將黎簇捲入超乎想像的凶險謎團。
吳邪、黑眼鏡、解雨臣，這些各有千秋的狠角色，究竟在對抗和保護著什麼？為何偏偏挑選了他，共同承擔謎局？
相機塚、漂移的海子、沙丘鬼影、夜半歌聲……怪事層出不窮，他能否活著走出巴丹吉林的沙海？
平靜生活已然一去不復返，該選擇迎面而上，還是扭頭逃開？涉世未深的十七歲少年黎簇，要如何面對命運所開的天大玩笑？
序／導讀
編輯室推薦
暢銷多年的《盜墓筆記》系列，情節曲折離奇、驚悚詭異，讀來直教人大呼過癮，欲罷不能。環環相扣的謎題、不斷引出的懸念和緊張刺激的情節相互交織，堪稱「盜墓文學」的巔峰代表作。
現如今，系列新作《沙海》隆重登場！不同於以往的固定視角，這一回，讀者們將可透過新角色的眼睛，重新去認識已經耳熟能詳的風雲人物，以及更加撲朔迷離的謎局。在浩瀚大漠沙海中，再次感受令人無法喘息、無法釋懷的文字魅力！
暢銷多年的《盜墓筆記》系列，情節曲折離奇、驚悚詭異，讀來直教人大呼過癮，欲罷不能。環環相扣的謎題、不斷引出的懸念和緊張刺激的情節相互交織，堪稱「盜墓文學」的巔峰代表作。
現如今，系列新作《沙海》隆重登場！不同於以往的固定視角，這一回，讀者們將可透過新角色的眼睛，重新去認識已經耳熟能詳的風雲人物，以及更加撲朔迷離的謎局。在浩瀚大漠沙海中，再次感受令人無法喘息、無法釋懷的文字魅力！
試閱
吳邪的故事
事情發生在一個晴朗的午後，杭州江南河邊一間西藏風格的咖啡館裡。當時，吳邪的身分不是盜墓賊，而是一個叫關根的攝影師，應邀參加一場聚會。當然，這身分只是為了進入某些考古專案的偽裝，雖然他確實為此學習了很長時間的攝影。
咖啡館的名字叫做「可可西里」，牆壁上掛滿了西藏風格的掛毯和帷幔，牆上鑲嵌著轉經輪和幾座半人高的金剛法相，牆角還有一只鎏金大香爐，悠悠地往外冒著藏香。無論是視覺上還是氣味上，店裡的藏味都非常濃郁。
然而，吳邪並不是特別喜歡這裡。窗外是江南河畔的運河公園，能看到一些漢式的飛簷木樓。在西藏風格的咖啡館裡看著窗外的漢代飛簷，讓他十分不自在，可能因為他是搞攝影的，對於風格的協調有著近乎變態的奢求。
不過，這場聚會的主人並不介意這種突兀。
這是一場七人聚會，兩個老評論家、一個出版商、一個女作家、吳邪，還有兩個記者，算起來都是當地的社會名流。聚會的時間早在兩個月前就定下了，主要是為那女作家即將開始創作的一本關於沙漠的新書進行策劃──這個年代，寫作不再是私人埋頭苦幹的工作，往往在作家寫作的同時，各方面的策劃預熱就展開了。甚至，兩個月前她進巴丹吉林沙漠采風（採集資料），在當時也被當成一則新聞來炒作。
聚會從早上九點開始，一直絮絮叨叨到下午。吳邪其實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在聊什麼，出版商、作家、記者、攝影師，全都是不靠譜的人，聊著聊著，話題就跑到了一千兩百英里外。
他並沒有參與多少討論，一來，他的工作很單純，那些策劃和他的關係不大，在這裡只能算是義務旁聽；二來，很長一段時間內，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女作家身上，因為這女人有些不尋常。
她叫藍庭，是個自由作家，至少她給吳邪的名片上是這麼寫的。
很少有作家會給自己搞一張名片，這讓他感到幾分奇怪。這個名字倒是挺熟悉，近幾年老是出現在各種報紙的書訊上，好像專門在寫那些神神道道的東西，算是後起之秀。他一直以為這名字和《蘭亭集序》有點關係，印象頗深。
藍庭長得相當漂亮，長長的帶著自然捲的頭髮，波西米亞風的衣著風格，顧盼自憐之際，有一種很少見到的空靈之美，一點也不像同桌蓬頭垢面的兩個老鬼。他認識的作家不少，非醜即殘，但都是男性──由此看來，女作家和作家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生物。
她之所以吸引吳邪的注意力，是因為她看上去有些不自在。整桌人聊得很放鬆，不時笑得人仰馬翻，她在其中，作為主角，卻是不動聲色，很少發表意見。吳邪發現，她的手下意識地不停擺弄自己的頭髮。
學攝影的要掌握相當程度的心理學，必須有辦法用語言去控制或引導模特兒的情緒，而在古董這一行裡做生意，也需要相當的察言觀色能力。這種小動作，按照吳邪的經驗判斷，一般是因為內心的緊張焦慮。
在這種環境下，她在焦慮什麼呢？應該不是擔心書是否暢銷，若是和出版商有曖昧，也不需要這麼緊張。
吳邪不禁有些好奇，於是暗暗地觀察她。不過，她除了這種小動作，沒有表現出其他什麼來。
觀察了一陣子，後來他就疲倦了。作家總是有些問題和怪癖，納博科夫只能在三英寸寬、五英寸長的卡片上寫作，蒲柏只有在旁邊放上一箱爛蘋果的情況下才能寫作，憲法也沒規定女作家不能無緣無故地緊張。如此一想便釋然了，雖說她的焦慮有點感染到他。
一桌子人從上午一直聊到傍晚，吃了晚飯之後，才算有了幾個階段性的成果。因為是比較成熟的團隊，再細化一聊，策劃案很快就決定了。
到了最後，就是真正的閒聊，沒有了心理包袱，他們都放鬆下來，開始不著邊際地風花雪月。因為入夜，咖啡館裡的人變多了，氣氛逐漸活潑，吳邪的精神頭也起來了，說著說著，就扯到了沙漠上。
他說，自己是非常喜歡沙漠的，中國的幾大沙漠都去過，在二○○七年的年末，有過一次難得的沙漠遊歷經驗。那時候，他混入國家博物館的遙感與航空攝影考古中心，參加了阿拉善盟的一次聯合考古活動，範圍在巴丹吉林沙漠中。那是一次特別有意思的旅行，沙漠沒有人煙，卻是攝影師的天堂。那種渾然天成的氣氛，好像隨便往哪裡一拍都別有味道。當時，考古中心的負責人說了這麼一句話：「沙漠讓男孩變成男人，讓女人變成女孩。」他覺得這句話妙極了。
那時他全程跟隨，幾乎在沙海裡來回跑了一千多公里，大部分時間都是自己深一腳淺一腳踩出來的。來回走了四五座古城遺址，拍了兩千多張照片，兩個多月的時間，耳邊沒有任何的喧囂和浮欲。那種感覺，好似整個人被倒拎過來洗過一樣，每個毛孔都是乾淨的。
當然，這種感覺一回到城市就立即消失了，兩個多月才淨化完畢的身體，只用了幾個小時就被重新污染，不得不佩服城市的兇猛。
聊起這段經歷讓吳邪很開心，滔滔不絕地說了很多。(待續)聚會一直持續到傍晚七點多，之後大家各自散去。這時，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大夥走出咖啡館，討論著如何拼車回家。出版商有一輛寶馬，可以送美女作家直接回酒店，老頭和記者們都準備去泡吧，而吳邪聊了一天，有點困頓，就決定沿著江南河散步回家，讓冷風吹吹自己的面火。
冬季天短，黑得早，此時江南河邊上還算寂靜，安靜地走了幾步，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叫他。
「關老師！」
回頭一看，竟然是藍庭。
「怎麼？妳boss的車壞了？」吳邪半詫異半開玩笑地問。
她迎著風，很無奈地笑了笑，有點羞澀地道：「不是，我不想坐車，我想跟你一起走一段路，可以嗎？」
藍庭的個子相當高，和他差不多，路燈下，一襲長衣飄飄，感覺有一絲單薄，又有幾分楚楚動人。吳邪抬眼看了看身後，出版商的寶馬已經開走了。
如果是大學時的純真年代，他大概會以為自己命犯桃花了，但如今經歷得多了，就懂得這種小說中的情節肯定是不靠譜的。能推理出來的，大概是她確實不想坐車，同時與會的幾個人中，看他最無害，於是找他一起逛逛。
事情接下來的發展，卻證明吳邪的想像力還是匱乏了點。
「聽你剛才說，你在沙漠裡待了很長時間？」藍庭很主動地問起。
他點頭，「相對較長，有兩三個月，而且比較純粹。我們走的是無人區，不是旅遊路線，感覺挺值得的。」
她遲疑了一下，道：「你說的那個巴丹吉林，就是我采風的地方，我在那裡待了三個星期，對於你說的那些事情，聽著都挺懷念的。只是，聽我們的導遊說，那也只能算個小沙漠。」
吳邪暗笑，想起當時考古隊裡一批人走失之後的驚慌。四萬七千平方公里，中國第三大沙漠，相較於塔克拉瑪干這種巨大的沙海，確實太小，可對於個人，已經足夠大了。
就聽她繼續問道：「你們在巴丹吉林，有沒有去一個叫古潼京的地方？」
吳邪有些詫異，沒想到她會問到這個地名。
在巴丹吉林，好幾次聽到別人提過那個地名，那是一個在當地傳得有點神神道道的地方，位於巴丹吉林的無人區內。當地人對於那兒的唯一解釋，就是最好不要去，那裡和其他地方不一樣。至於為何有這種說法，誰也不清楚。
這種諱莫如深並非故弄玄虛，肯定是從古代就流傳下來的一種習慣。一般來說，從事考古的人，對這種習慣都是尊重的，所以他們沒去古潼京。反正那一次考察發現的東西，已經足夠撐起下一次考察的課題。
想著他便搖頭，苦笑道：「慚愧，我們的計劃裡沒有那個地點。隊伍中有人想去看一看，可嚮導不願意帶我們去，不知道是基於什麼原因。」
「嚮導拒絕了你們的要求？」
「是的，妳知道，我們走的是無人區，嚮導不同於一般的旅行社導遊，是當地探險俱樂部的領隊。考察過程中，他的權力是最大的，他說這地方不能去，誰都無權反駁。」
藍庭吸了口氣，輕聲道：「你們真幸運，雇了個好嚮導。」
他驚訝地看向她，聽出了言外之意，「難道，妳去了那個地方？」
她點頭，又頓了頓，停了腳步，看著吳邪，「關老師，我聽很多朋友提起過你，說你夠穩重，靠得住，而且對攝影很懂行。有件事情我一直想找個人問問，但不想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情對我很重要，我能信得過你嗎？」
他有點莫名其妙，愣愣地點頭，「出了什麼事情？」
藍庭又遲疑了片刻，才道：「我在古潼京，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待續)吳邪告訴黎簇，大學時的哲學老師曾經和他說過一句話：「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不會永恆不變，唯一永恆不變的東西，就是『變化』。」當時的他沒能理解話裡的現實意義，但等踏進了社會，很快就在變遷中發現，那是無比正確的一句話。
所有的一切都在變化，絕大部分的事情，你只能猜測，無法預測，就比如吳邪和藍庭之間的對話。他一直以為他和她只會是普通的合作關係，沒想到要出現這種讓人訝異的局面。
起先，他搞不明白藍庭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們偶然因為一場企劃見面，這是兩個人在圈子裡第一次正式的會面，交談，然後散會，之後，她突然主動找過來，告訴他，她也去了他曾到過的沙漠，並遇到奇怪的事。
這聽上去有點像懸疑小說的開頭，難道她在測試自己的小說開頭有沒有吸引力？或者，只是一個善意的玩笑？
可是，看著她的表情，不難發現她的認真。
學過攝影的人，對於人的表情會有一種特別的直覺，因為攝影的技術到了一定的層次，鏡頭所捕捉的東西就會深入內部。永垂不朽的攝影作品，拍攝的往往是人的靈魂。所以他能夠感覺到，她的眼中沒有一點戲謔。
「是什麼事情？」吳邪問：「我是個拍照的，不是沙漠專家，不確定能不能幫到妳。」
藍庭開步往前走，「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找你。」
「哦？」他愣了愣，「是攝影上的問題？」
她勉強地牽起嘴角，「我也希望只是攝影上的問題……你現在有時間幫我看一下嗎？我們再找個可以說話的地方。」
吳邪看了看錶，儘管精神很困頓，他對於自己的攝影技術還是相當自負的，有人問起，多少有點虛榮心，想賣弄一下，於是笑笑地點頭。
她也笑了，「太好了，我們走吧，我記得前面有個茶館，我和你說說經過。」
兩人一路過去，茶館的老闆是個矮胖的中年人，顯然認識藍庭，在遞給他們茶單的時候，夾了一本她的書，名字叫《塌陷之海》。她很熟練地簽名，並回以微笑。
很自然，看得出她很習慣這種善意的打擾。
吳邪見過很多牛逼的人，理解一個人牛逼之後將經歷無法忍受的各種騷擾，最後會使得他對於任何騷擾都以公式化的笑容應對。藍庭臉上的笑容卻讓他呆了一呆，因為那種笑非常柔和，看不到一絲的稜角。
接著，她從包裡拿出一個信封，將裡面的照片倒在桌子上。
照片特別多，他拿起來看，發現是用入門級的單反（單眼相機）拍的。拍攝者明顯是個新手，取景還算不錯，大部分都是沙漠背景。
在他翻閱照片的同時，藍庭簡短地說了她進入沙漠的經過。小說家說話的方式和其他人不同，即使是隨便說說，也很有意思，說得吳邪一下就感覺手裡的照片活了起來。
與他不同，藍庭進入沙漠，單純是一次驢友活動，去的景點是經過預先設計的。路線看似進入了杳無人煙的荒野，但都是在人力可以控制的範圍之內，並且確保路虎救援能於四個小時內到達。
這樣的活動，出事故的概率很低，一般的事故都是因為隊員體力上的問題。有些女孩子體質過弱，長途跋涉時容易脫水，沒等挨到醫院就內臟衰竭了。不過，現在的領隊也越來越專業，一般隊伍裡都配有醫護員，這種情況如今已經十分罕見了。
另一種可能導致事故的情形，就是領隊「加塞兒」，中途臨時提出去一些沒有被規劃的地方，以此賺取外快。藍庭那一次，就是遇到了這種情況。
她的驢友隊伍規格很高，吳邪看著他們的合影，其中一個是山東衛視的主持人，還有一個女插畫家。看得出藍庭和那個插畫家的關係不錯，很多照片都是她們兩個人擺pose合照的。
「這是叨叨，我最好的朋友。」她在旁邊解釋道。
藍庭說，他們在旅行的中段有過一次聚餐，是在巴丹吉林西面大概二十公里處，一個叫「驢香巴拉」的廢村中。「驢香巴拉」的意思是驢友的香巴拉（香格里拉），基本上是每個旅行者都會經過、休整的地方，雖然遠遠不如香巴拉那麼神秘幽美，總比死氣沉沉的沙漠要有生氣一些。
這批人在那裡碰上了一支隊伍，那支隊伍顯得失魂落魄，一問才知道是剛從古潼京回來的。說起這個事之後，嚮導就問他們，要不要去古潼京看一看？
這群人年輕、大膽、性格奔放，加上旅行才到中段，大家都還沒疲勞，便一致同意了。古潼京距離「驢香巴拉」只有七公里，第二天僅僅花了兩個小時就到達，但只在那裡待了十五分鐘，因為那地方確實讓人感覺很不好。
在藍庭的回憶裡，靠近古潼京的過程中，她會不由自主地心悸和緊張。無法解釋這種感覺，就好像是身體中的某些本能在害怕一樣。到達古潼京深處，她生出強烈的不適感，這感受好比中暑，人恍恍惚惚的，最後只草草拍了一些照片就回來了。
那幾張照片沒有什麼問題，只是幾座低矮的岩山，被沙漠的風蝕效果吹出螺旋一樣的紋路，四周是連綿的沙丘，線條柔美得猶如維納斯的背脊。吳邪看過古潼京的照片，知道這應該就在那個區域內了，不過沒有想到，那裡的岩山原來分佈得那麼稀疏。透過照片，看不出到底有何特別。
藍庭說，當天晚上她做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惡夢，後來做過許多猜測，是不是那裡的風景給人一些不好的暗示？或者，當地的一些傳說影響了他們？但又好像都說不通。唯一能肯定的是，那地方真的很邪門兒，而且她相信，不止是她一個人有這種感覺。她很清晰地看到，在古潼京時，所有人的臉色都是異樣的。
之後的旅途沖淡了當時的不安，大家也沒有將這種奇怪的感受放在心上，直到旅程結束，藍庭回到家裡，把照片全部洗了出來，才發現問題。
說到這裡，她又給了吳邪一遝照片，「這些是我去了古潼京之後拍的，你對比著看一下，看和之前的照片相比，有什麼變化？」
茶吧中的燈光有些灰暗，吳邪逆著燈光看去。說實話，一開始還真沒看出這些照片有什麼問題，因為就攝影的原理來說，這些照片本身沒有任何問題，也許在拍攝手法和表達上有些幼稚，可那不是「問題」，而是「缺點」。
他把兩疊照片進行了一次又一次的比較，最後才發現，問題不在照片本身，而在拍攝的內容。
從古潼京回來後拍的照片中，少了一個人。(待續)發現照片中少了一個人，相當的不容易，畢竟絕大多數的照片都是在篝火晚會中拍的，人又多又混亂。吳邪之所以能發覺這一點，是因為之前讓他看的那一遝照片中，有很大一部分是藍庭和一個女插畫家的合影，可在這一遝中，竟然一張都沒有。
「那個插畫家怎麼不見了？」他問道：「那個叨什麼？」
「叨叨。」
「對，她怎麼不見了？她中途退出了？」他看著藍庭問道，心裡有種不好的感覺，該不是他們的旅途中有人出了事吧？不過，照片中的她都笑得很燦爛，如果最好的朋友出了事，還能笑成這樣，他就要重新考慮她的人格了。
藍庭咬了咬下唇，道：「她沒離開，就在我們隊伍裡。」
吳邪又看了看照片，做了一個無法理解的手勢。
她道：「或者，說得更準確一點，她就在這些照片裡。」
「這裡沒有她。」
「有的，大部分的照片裡都有她，叨叨是一個很喜歡拍照的人，我拍的這些照片，有好幾張都是以她作為焦點。」
吳邪忽然有點明白藍庭想表達什麼了，可他不敢相信，只能看著她，等她說下去。
她繼續道：「洗出這些照片之後，我卻發現，叨叨竟然沒有出現在照片上。連那些我絕對肯定是為她而拍的照片裡，都沒有她。」
吳邪吸了口涼氣，再次看向那些照片，第一時間思考的不是這可能不可能，而是她是不是在玩自己？
經常聽說寫懸疑小說的作者會把自己也寫得神經掉，難道藍庭已經趕稿趕到崩潰，分不清楚現實和幻想的區別了？
可是，看著她的眼睛，看不出一絲迷亂。
「會不會是妳弄錯了，妳的朋友有意迴避了鏡頭？我以前看過一本小說，寫的是有一個人的朋友失蹤了，他想找一張那個朋友的照片來做尋人啟事，這時卻發覺對方從來沒有留下正面的影像，所有照片中，那個朋友都有意地迴避，或者只露側臉。」吳邪說著，儘量先讓自己相信她說的是真的，壓下立刻起身離開的衝動，「最後他們發現，那個朋友其實是個特工，受過躲避拍攝的訓練。」
「那本小說就是我寫的。」藍庭凝視著他，「那只是小說，而且這情況不是只露側臉就行，完全避掉所有的鏡頭是相當難的。」
「但是……」
她做了個手勢，「關老師，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和你說這些，也不是希望你相信，我只是想問問你，在攝影上，什麼情況下會出現這種現象？」
吳邪直覺想回答做夢的時候，可還是忍住了，想了想，心說算了，自己就奉陪到底吧，當下正色道：「妳那個朋友叨叨，她本人正常嗎？妳能看到她？」
「當然。」她點頭，「否則我會先瘋掉。」
「那當時在一起的其他隊員呢，妳有問過他們嗎？在篝火晚會那時，是否都看見了叨叨？」
藍庭很冷靜地說：「我問過，可惜他們對那場晚會的印象都很模糊了，沒有人能肯定當天夜裡叨叨和我們在一起，這也是讓我很詫異的地方。」
吳邪想了一下，道：「理論上，照相機照相和人眼的成像是一種原理，人眼能看到的東西，用照相機也能拍到。人的影像產生，是因為光線照射到人身上，然後反射到感光器械中。要讓一個人在照片中看不到，必須單獨使得這個人身上的反光無法於照片上曝光。」
她聽得雙眼一亮，「就是說，有可能？」
「某些特殊鏡頭能做到這一點，比如說，有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透視相機。但是，這種鏡頭不太可能達到穿透人體的效果，因為穿透衣服只是穿透一層單純的棉織物，人體卻是很複雜的，包括骨骼、皮膚、脂肪、肌肉。真要能穿透人體，那麼，人身後的背景、書、椅子、沙子什麼的，同樣也能穿透，那就什麼都不可能拍出來了。何況鏡頭是無差別的，如果拍不出妳的朋友，一定也拍不出其他人。」他微微搖頭，很斬釘截鐵地道：「所以，妳說的這種現象，在物理學上是不可能成立的。」
她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了下來，歎了口氣，但沒有表現得太過失望。
吳邪又道：「這些照片看上去很正常，沒有一點問題，我覺得不可能是被人做了手腳。非要說上面少了一個本該存在的人，只有用靈學來解釋，那就更不可思議了。而且妳也說了，當時在場的其他人，沒有誰能肯定叨叨就在現場，那麼我看，這件事情只可能是妳弄錯了。」
藍庭把頭髮別到耳後，抿了一口茶道：「真的沒有任何能做到這種效果的可能？哪怕非常複雜。」
他仍是搖頭，「肯定是妳弄錯了。」
她苦笑：「我也希望是我弄錯了，可這事情是我親身經歷的，不是你說弄錯了，我就能騙過自己的。」
吳邪忽然有種被戲弄的感覺，甚至有點惱怒。看著一臉認真的藍庭，想著該怎麼擺脫這件荒謬的事。
藍庭道：「關老師，你也別琢磨了，就當我說了個笑話。不過，希望你能再幫我個忙，你能不能替我聯繫你的朋友？我想再去一次巴丹吉林。」
他皺起眉頭，「再去一次？」
「等一個驢友團太花時間了，你先前說過，在那邊的關係很好，我想你應該能介紹幾個可靠的人帶我進去。我要回古潼京，叨叨在那裡做過的事情，我都做過，沒有理由她出事，我卻沒事。只有一件事情，她做了，而我沒有做。古潼京有一座石頭山，非常陡峭，我們都不敢上去，只有叨叨一個人爬上去了，所以我想，叨叨會變成這樣，很可能和那座石頭山有關係。我一定要爬到那個石頭山上看一看，到底上面有什麼東西，讓叨叨出這種問題？」
吳邪感到十分不靠譜，她竟然為了這麼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鄭重其事地向自己請求幫助。猶豫了一下，鼓起勇氣道：「藍小姐，我覺得，妳最好去看看心理醫生。長期的寫作會導致判斷失常，我也經歷過這種過程，我覺得妳已經有點入魔了。」
本以為藍庭會生氣，不想她只是歎了口氣，好像失去了繼續交談的興趣，臉色有些蒼白。迅速收拾起那些照片，她用很輕的聲音道：「謝謝你，關老師。對不起，耽擱了你的時間。」說著就要起身離開。
吳邪有點不放心，問道：「需不需要我送妳回去？」
她搖頭，似乎心思已不在這裡了。
吳邪想了想，追問道：「對了，妳幹嘛不直接去問叨叨，她到底看到了什麼，何必要自己再進沙漠？」
藍庭頭也不回地走出茶館，道：「已經不可能了。」(待續)回到家裡，吳邪把整件事情回想了一遍，總覺得十分不妥當。
他想起前些年為了前往巴丹吉林，搜索過相當多的資料，其中，只有一本法國的攝影雜誌在一九九八年的某一期登過一張古潼京的照片，那裡是一片岩山錯落的沙漠低窪，看不出任何恐怖之處。不過那照片的附文，提到古潼京能給人一種特別奇怪的感受。法文中有一個詞語能夠貼切地形容那感受，翻譯成中文就很難找到對應的詞，大概意思是，在那個地方，你的思維會感覺到一些平常感覺不到的東西。讓人悚然的是，拍攝那張照片的攝影師，在三年後自殺了。當然，攝影師自殺在行內就和詩人自殺一樣平常，沒有理由把這件事情對號入座地與古潼京的傳言扯在一起。
前三十年的人生經驗告訴吳邪，這種事情一般都是惡作劇，所以他認定這是假的。但看藍庭的表情，不像是在戲弄人。那麼最有可能的情況，是她的精神狀態出現了異常。
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次碰到了，吳邪的一個朋友就是一個例子，那人是寫文革小說的，後來得了抑鬱症。寫小說很容易讓人走火入魔。
吳邪本來想給出版商打個電話，告訴他這件事情，畢竟既得利益方是他，可轉念一想，自己答應過藍庭，不把這件事情告訴其他人，就把電話放下了。但是左思右想，怎麼也不能放心。
這種情況，必須讓藍庭身邊的人注意起來，這個人應該和她關係很好，能夠關心她，而且知道了這個秘密，不會讓她覺得難堪。問題是，他對藍庭並不熟悉，找誰呢？
吳邪想起了叨叨。
作為這個離奇故事的主角，她既是藍庭的好友，那次的沙漠之旅又是同行，非常合適。
先前能在照片中認出她，是因為她算是個有名的插畫家，聯繫她並不難。吳邪於是立刻去找他的朋友，要叨叨的電話。
不想，當他問起那個名字，電話那頭的朋友卻回以沉默。
「你找叨叨做什麼？」對方遲疑地問：「她的號碼我在一個禮拜前就刪了。」
吳邪只好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模糊地說了一遍，那人聽完就歎了口氣，「老關，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這種事最好不要開玩笑。」
「怎麼了？」他意識到不對。
「她自殺了，就在一個禮拜前。」
「自殺？」
「自殺了，一個禮拜前，在她的公寓，我以為你平時會看新聞的。」
吳邪啞然，聽對方的聲音，一點也不像開玩笑，這是真的。
「世界上有很多不同的人，對於事物帶來的刺激，會產生很不一樣的反應。有的事情，不管其他人能不能接受，當事人自己是絕對無法接受的，既然這件事真實發生了，那麼也不能當成不存在。」吳邪對黎簇說：「我在網路上搜了叨叨的新聞，她確實在自己的公寓裡自殺了，那時鬧得鋪天蓋地。新聞照片中，她自殺的房間牆壁貼滿了照片，那讓我很在意。我另外也搜索了與古潼京相關的一些東西，但都沒有與這件事類似的信息。至於相機不能拍到人像的事件，只找到一則，卻是相機壞掉導致的。」
「那藍庭後來怎麼樣了？」黎簇聽得入了神。
吳邪歎了口氣，「原本我想再約她聊一聊，結果她那天夜裡就訂了飛機票，第二天一早就離開了。聽說她去內蒙古待了兩個星期，回來之後也自殺了。」
黎簇嚥了一口唾沫，「這也太邪門兒了吧，難道她去了那地方，發覺自己也不能被拍進照片裡，然後和叨叨一樣自殺了？」
他看著一臉凝重的吳邪，那表情不像是裝出來的。他是因著藍庭的自殺而感到內疚嗎？
「若只是這個原因，像藍庭那樣能夠毅然決然地進入沙漠尋找真相的人，不會輕易地自殺，我推測，她應該是遇到了更可怕的東西。原本我想帶著相機去證實，但在她的葬禮上，沒有看到她的遺體，無從知曉究竟她是不是和叨叨一樣。不過她在遺囑裡有交代，托人給了我很多照片，都是從古潼京拍回來的。那些照片裡，有一樣奇怪的東西。」
說著，吳邪掏出一張照片，遞給黎簇。
黎簇立即低頭，背後的疼痛似乎都感覺不到了，看到一塊孤零零聳立於沙漠中的巨石。
「一塊大石頭……」他立刻想起吳邪的故事中，藍庭提到過，叨叨曾經在古潼京爬上一座石頭山。
「你和我想的一樣，這肯定是藍庭提過的那座石山，她回去，一定也是去找它的。」吳邪歎了口氣，「我真該跟她去的，要是跟她去了，我絕對不會讓她爬上這塊石頭。」
「為什麼？你知道這是什麼石頭？」
「這不是石頭，是一座古代大型陵墓地面部分的遺跡。而且，它還不是一座普通的陵墓，而是舉世罕見的，恐怕是世界上唯一一座這種類型的陵墓。」(待續)
事情發生在一個晴朗的午後，杭州江南河邊一間西藏風格的咖啡館裡。當時，吳邪的身分不是盜墓賊，而是一個叫關根的攝影師，應邀參加一場聚會。當然，這身分只是為了進入某些考古專案的偽裝，雖然他確實為此學習了很長時間的攝影。
咖啡館的名字叫做「可可西里」，牆壁上掛滿了西藏風格的掛毯和帷幔，牆上鑲嵌著轉經輪和幾座半人高的金剛法相，牆角還有一只鎏金大香爐，悠悠地往外冒著藏香。無論是視覺上還是氣味上，店裡的藏味都非常濃郁。
然而，吳邪並不是特別喜歡這裡。窗外是江南河畔的運河公園，能看到一些漢式的飛簷木樓。在西藏風格的咖啡館裡看著窗外的漢代飛簷，讓他十分不自在，可能因為他是搞攝影的，對於風格的協調有著近乎變態的奢求。
不過，這場聚會的主人並不介意這種突兀。
這是一場七人聚會，兩個老評論家、一個出版商、一個女作家、吳邪，還有兩個記者，算起來都是當地的社會名流。聚會的時間早在兩個月前就定下了，主要是為那女作家即將開始創作的一本關於沙漠的新書進行策劃──這個年代，寫作不再是私人埋頭苦幹的工作，往往在作家寫作的同時，各方面的策劃預熱就展開了。甚至，兩個月前她進巴丹吉林沙漠采風（採集資料），在當時也被當成一則新聞來炒作。
聚會從早上九點開始，一直絮絮叨叨到下午。吳邪其實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在聊什麼，出版商、作家、記者、攝影師，全都是不靠譜的人，聊著聊著，話題就跑到了一千兩百英里外。
他並沒有參與多少討論，一來，他的工作很單純，那些策劃和他的關係不大，在這裡只能算是義務旁聽；二來，很長一段時間內，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女作家身上，因為這女人有些不尋常。
她叫藍庭，是個自由作家，至少她給吳邪的名片上是這麼寫的。
很少有作家會給自己搞一張名片，這讓他感到幾分奇怪。這個名字倒是挺熟悉，近幾年老是出現在各種報紙的書訊上，好像專門在寫那些神神道道的東西，算是後起之秀。他一直以為這名字和《蘭亭集序》有點關係，印象頗深。
藍庭長得相當漂亮，長長的帶著自然捲的頭髮，波西米亞風的衣著風格，顧盼自憐之際，有一種很少見到的空靈之美，一點也不像同桌蓬頭垢面的兩個老鬼。他認識的作家不少，非醜即殘，但都是男性──由此看來，女作家和作家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生物。
她之所以吸引吳邪的注意力，是因為她看上去有些不自在。整桌人聊得很放鬆，不時笑得人仰馬翻，她在其中，作為主角，卻是不動聲色，很少發表意見。吳邪發現，她的手下意識地不停擺弄自己的頭髮。
學攝影的要掌握相當程度的心理學，必須有辦法用語言去控制或引導模特兒的情緒，而在古董這一行裡做生意，也需要相當的察言觀色能力。這種小動作，按照吳邪的經驗判斷，一般是因為內心的緊張焦慮。
在這種環境下，她在焦慮什麼呢？應該不是擔心書是否暢銷，若是和出版商有曖昧，也不需要這麼緊張。
吳邪不禁有些好奇，於是暗暗地觀察她。不過，她除了這種小動作，沒有表現出其他什麼來。
觀察了一陣子，後來他就疲倦了。作家總是有些問題和怪癖，納博科夫只能在三英寸寬、五英寸長的卡片上寫作，蒲柏只有在旁邊放上一箱爛蘋果的情況下才能寫作，憲法也沒規定女作家不能無緣無故地緊張。如此一想便釋然了，雖說她的焦慮有點感染到他。
一桌子人從上午一直聊到傍晚，吃了晚飯之後，才算有了幾個階段性的成果。因為是比較成熟的團隊，再細化一聊，策劃案很快就決定了。
到了最後，就是真正的閒聊，沒有了心理包袱，他們都放鬆下來，開始不著邊際地風花雪月。因為入夜，咖啡館裡的人變多了，氣氛逐漸活潑，吳邪的精神頭也起來了，說著說著，就扯到了沙漠上。
他說，自己是非常喜歡沙漠的，中國的幾大沙漠都去過，在二○○七年的年末，有過一次難得的沙漠遊歷經驗。那時候，他混入國家博物館的遙感與航空攝影考古中心，參加了阿拉善盟的一次聯合考古活動，範圍在巴丹吉林沙漠中。那是一次特別有意思的旅行，沙漠沒有人煙，卻是攝影師的天堂。那種渾然天成的氣氛，好像隨便往哪裡一拍都別有味道。當時，考古中心的負責人說了這麼一句話：「沙漠讓男孩變成男人，讓女人變成女孩。」他覺得這句話妙極了。
那時他全程跟隨，幾乎在沙海裡來回跑了一千多公里，大部分時間都是自己深一腳淺一腳踩出來的。來回走了四五座古城遺址，拍了兩千多張照片，兩個多月的時間，耳邊沒有任何的喧囂和浮欲。那種感覺，好似整個人被倒拎過來洗過一樣，每個毛孔都是乾淨的。
當然，這種感覺一回到城市就立即消失了，兩個多月才淨化完畢的身體，只用了幾個小時就被重新污染，不得不佩服城市的兇猛。
聊起這段經歷讓吳邪很開心，滔滔不絕地說了很多。(待續)聚會一直持續到傍晚七點多，之後大家各自散去。這時，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大夥走出咖啡館，討論著如何拼車回家。出版商有一輛寶馬，可以送美女作家直接回酒店，老頭和記者們都準備去泡吧，而吳邪聊了一天，有點困頓，就決定沿著江南河散步回家，讓冷風吹吹自己的面火。
冬季天短，黑得早，此時江南河邊上還算寂靜，安靜地走了幾步，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叫他。
「關老師！」
回頭一看，竟然是藍庭。
「怎麼？妳boss的車壞了？」吳邪半詫異半開玩笑地問。
她迎著風，很無奈地笑了笑，有點羞澀地道：「不是，我不想坐車，我想跟你一起走一段路，可以嗎？」
藍庭的個子相當高，和他差不多，路燈下，一襲長衣飄飄，感覺有一絲單薄，又有幾分楚楚動人。吳邪抬眼看了看身後，出版商的寶馬已經開走了。
如果是大學時的純真年代，他大概會以為自己命犯桃花了，但如今經歷得多了，就懂得這種小說中的情節肯定是不靠譜的。能推理出來的，大概是她確實不想坐車，同時與會的幾個人中，看他最無害，於是找他一起逛逛。
事情接下來的發展，卻證明吳邪的想像力還是匱乏了點。
「聽你剛才說，你在沙漠裡待了很長時間？」藍庭很主動地問起。
他點頭，「相對較長，有兩三個月，而且比較純粹。我們走的是無人區，不是旅遊路線，感覺挺值得的。」
她遲疑了一下，道：「你說的那個巴丹吉林，就是我采風的地方，我在那裡待了三個星期，對於你說的那些事情，聽著都挺懷念的。只是，聽我們的導遊說，那也只能算個小沙漠。」
吳邪暗笑，想起當時考古隊裡一批人走失之後的驚慌。四萬七千平方公里，中國第三大沙漠，相較於塔克拉瑪干這種巨大的沙海，確實太小，可對於個人，已經足夠大了。
就聽她繼續問道：「你們在巴丹吉林，有沒有去一個叫古潼京的地方？」
吳邪有些詫異，沒想到她會問到這個地名。
在巴丹吉林，好幾次聽到別人提過那個地名，那是一個在當地傳得有點神神道道的地方，位於巴丹吉林的無人區內。當地人對於那兒的唯一解釋，就是最好不要去，那裡和其他地方不一樣。至於為何有這種說法，誰也不清楚。
這種諱莫如深並非故弄玄虛，肯定是從古代就流傳下來的一種習慣。一般來說，從事考古的人，對這種習慣都是尊重的，所以他們沒去古潼京。反正那一次考察發現的東西，已經足夠撐起下一次考察的課題。
想著他便搖頭，苦笑道：「慚愧，我們的計劃裡沒有那個地點。隊伍中有人想去看一看，可嚮導不願意帶我們去，不知道是基於什麼原因。」
「嚮導拒絕了你們的要求？」
「是的，妳知道，我們走的是無人區，嚮導不同於一般的旅行社導遊，是當地探險俱樂部的領隊。考察過程中，他的權力是最大的，他說這地方不能去，誰都無權反駁。」
藍庭吸了口氣，輕聲道：「你們真幸運，雇了個好嚮導。」
他驚訝地看向她，聽出了言外之意，「難道，妳去了那個地方？」
她點頭，又頓了頓，停了腳步，看著吳邪，「關老師，我聽很多朋友提起過你，說你夠穩重，靠得住，而且對攝影很懂行。有件事情我一直想找個人問問，但不想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情對我很重要，我能信得過你嗎？」
他有點莫名其妙，愣愣地點頭，「出了什麼事情？」
藍庭又遲疑了片刻，才道：「我在古潼京，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待續)吳邪告訴黎簇，大學時的哲學老師曾經和他說過一句話：「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不會永恆不變，唯一永恆不變的東西，就是『變化』。」當時的他沒能理解話裡的現實意義，但等踏進了社會，很快就在變遷中發現，那是無比正確的一句話。
所有的一切都在變化，絕大部分的事情，你只能猜測，無法預測，就比如吳邪和藍庭之間的對話。他一直以為他和她只會是普通的合作關係，沒想到要出現這種讓人訝異的局面。
起先，他搞不明白藍庭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們偶然因為一場企劃見面，這是兩個人在圈子裡第一次正式的會面，交談，然後散會，之後，她突然主動找過來，告訴他，她也去了他曾到過的沙漠，並遇到奇怪的事。
這聽上去有點像懸疑小說的開頭，難道她在測試自己的小說開頭有沒有吸引力？或者，只是一個善意的玩笑？
可是，看著她的表情，不難發現她的認真。
學過攝影的人，對於人的表情會有一種特別的直覺，因為攝影的技術到了一定的層次，鏡頭所捕捉的東西就會深入內部。永垂不朽的攝影作品，拍攝的往往是人的靈魂。所以他能夠感覺到，她的眼中沒有一點戲謔。
「是什麼事情？」吳邪問：「我是個拍照的，不是沙漠專家，不確定能不能幫到妳。」
藍庭開步往前走，「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找你。」
「哦？」他愣了愣，「是攝影上的問題？」
她勉強地牽起嘴角，「我也希望只是攝影上的問題……你現在有時間幫我看一下嗎？我們再找個可以說話的地方。」
吳邪看了看錶，儘管精神很困頓，他對於自己的攝影技術還是相當自負的，有人問起，多少有點虛榮心，想賣弄一下，於是笑笑地點頭。
她也笑了，「太好了，我們走吧，我記得前面有個茶館，我和你說說經過。」
兩人一路過去，茶館的老闆是個矮胖的中年人，顯然認識藍庭，在遞給他們茶單的時候，夾了一本她的書，名字叫《塌陷之海》。她很熟練地簽名，並回以微笑。
很自然，看得出她很習慣這種善意的打擾。
吳邪見過很多牛逼的人，理解一個人牛逼之後將經歷無法忍受的各種騷擾，最後會使得他對於任何騷擾都以公式化的笑容應對。藍庭臉上的笑容卻讓他呆了一呆，因為那種笑非常柔和，看不到一絲的稜角。
接著，她從包裡拿出一個信封，將裡面的照片倒在桌子上。
照片特別多，他拿起來看，發現是用入門級的單反（單眼相機）拍的。拍攝者明顯是個新手，取景還算不錯，大部分都是沙漠背景。
在他翻閱照片的同時，藍庭簡短地說了她進入沙漠的經過。小說家說話的方式和其他人不同，即使是隨便說說，也很有意思，說得吳邪一下就感覺手裡的照片活了起來。
與他不同，藍庭進入沙漠，單純是一次驢友活動，去的景點是經過預先設計的。路線看似進入了杳無人煙的荒野，但都是在人力可以控制的範圍之內，並且確保路虎救援能於四個小時內到達。
這樣的活動，出事故的概率很低，一般的事故都是因為隊員體力上的問題。有些女孩子體質過弱，長途跋涉時容易脫水，沒等挨到醫院就內臟衰竭了。不過，現在的領隊也越來越專業，一般隊伍裡都配有醫護員，這種情況如今已經十分罕見了。
另一種可能導致事故的情形，就是領隊「加塞兒」，中途臨時提出去一些沒有被規劃的地方，以此賺取外快。藍庭那一次，就是遇到了這種情況。
她的驢友隊伍規格很高，吳邪看著他們的合影，其中一個是山東衛視的主持人，還有一個女插畫家。看得出藍庭和那個插畫家的關係不錯，很多照片都是她們兩個人擺pose合照的。
「這是叨叨，我最好的朋友。」她在旁邊解釋道。
藍庭說，他們在旅行的中段有過一次聚餐，是在巴丹吉林西面大概二十公里處，一個叫「驢香巴拉」的廢村中。「驢香巴拉」的意思是驢友的香巴拉（香格里拉），基本上是每個旅行者都會經過、休整的地方，雖然遠遠不如香巴拉那麼神秘幽美，總比死氣沉沉的沙漠要有生氣一些。
這批人在那裡碰上了一支隊伍，那支隊伍顯得失魂落魄，一問才知道是剛從古潼京回來的。說起這個事之後，嚮導就問他們，要不要去古潼京看一看？
這群人年輕、大膽、性格奔放，加上旅行才到中段，大家都還沒疲勞，便一致同意了。古潼京距離「驢香巴拉」只有七公里，第二天僅僅花了兩個小時就到達，但只在那裡待了十五分鐘，因為那地方確實讓人感覺很不好。
在藍庭的回憶裡，靠近古潼京的過程中，她會不由自主地心悸和緊張。無法解釋這種感覺，就好像是身體中的某些本能在害怕一樣。到達古潼京深處，她生出強烈的不適感，這感受好比中暑，人恍恍惚惚的，最後只草草拍了一些照片就回來了。
那幾張照片沒有什麼問題，只是幾座低矮的岩山，被沙漠的風蝕效果吹出螺旋一樣的紋路，四周是連綿的沙丘，線條柔美得猶如維納斯的背脊。吳邪看過古潼京的照片，知道這應該就在那個區域內了，不過沒有想到，那裡的岩山原來分佈得那麼稀疏。透過照片，看不出到底有何特別。
藍庭說，當天晚上她做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惡夢，後來做過許多猜測，是不是那裡的風景給人一些不好的暗示？或者，當地的一些傳說影響了他們？但又好像都說不通。唯一能肯定的是，那地方真的很邪門兒，而且她相信，不止是她一個人有這種感覺。她很清晰地看到，在古潼京時，所有人的臉色都是異樣的。
之後的旅途沖淡了當時的不安，大家也沒有將這種奇怪的感受放在心上，直到旅程結束，藍庭回到家裡，把照片全部洗了出來，才發現問題。
說到這裡，她又給了吳邪一遝照片，「這些是我去了古潼京之後拍的，你對比著看一下，看和之前的照片相比，有什麼變化？」
茶吧中的燈光有些灰暗，吳邪逆著燈光看去。說實話，一開始還真沒看出這些照片有什麼問題，因為就攝影的原理來說，這些照片本身沒有任何問題，也許在拍攝手法和表達上有些幼稚，可那不是「問題」，而是「缺點」。
他把兩疊照片進行了一次又一次的比較，最後才發現，問題不在照片本身，而在拍攝的內容。
從古潼京回來後拍的照片中，少了一個人。(待續)發現照片中少了一個人，相當的不容易，畢竟絕大多數的照片都是在篝火晚會中拍的，人又多又混亂。吳邪之所以能發覺這一點，是因為之前讓他看的那一遝照片中，有很大一部分是藍庭和一個女插畫家的合影，可在這一遝中，竟然一張都沒有。
「那個插畫家怎麼不見了？」他問道：「那個叨什麼？」
「叨叨。」
「對，她怎麼不見了？她中途退出了？」他看著藍庭問道，心裡有種不好的感覺，該不是他們的旅途中有人出了事吧？不過，照片中的她都笑得很燦爛，如果最好的朋友出了事，還能笑成這樣，他就要重新考慮她的人格了。
藍庭咬了咬下唇，道：「她沒離開，就在我們隊伍裡。」
吳邪又看了看照片，做了一個無法理解的手勢。
她道：「或者，說得更準確一點，她就在這些照片裡。」
「這裡沒有她。」
「有的，大部分的照片裡都有她，叨叨是一個很喜歡拍照的人，我拍的這些照片，有好幾張都是以她作為焦點。」
吳邪忽然有點明白藍庭想表達什麼了，可他不敢相信，只能看著她，等她說下去。
她繼續道：「洗出這些照片之後，我卻發現，叨叨竟然沒有出現在照片上。連那些我絕對肯定是為她而拍的照片裡，都沒有她。」
吳邪吸了口涼氣，再次看向那些照片，第一時間思考的不是這可能不可能，而是她是不是在玩自己？
經常聽說寫懸疑小說的作者會把自己也寫得神經掉，難道藍庭已經趕稿趕到崩潰，分不清楚現實和幻想的區別了？
可是，看著她的眼睛，看不出一絲迷亂。
「會不會是妳弄錯了，妳的朋友有意迴避了鏡頭？我以前看過一本小說，寫的是有一個人的朋友失蹤了，他想找一張那個朋友的照片來做尋人啟事，這時卻發覺對方從來沒有留下正面的影像，所有照片中，那個朋友都有意地迴避，或者只露側臉。」吳邪說著，儘量先讓自己相信她說的是真的，壓下立刻起身離開的衝動，「最後他們發現，那個朋友其實是個特工，受過躲避拍攝的訓練。」
「那本小說就是我寫的。」藍庭凝視著他，「那只是小說，而且這情況不是只露側臉就行，完全避掉所有的鏡頭是相當難的。」
「但是……」
她做了個手勢，「關老師，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和你說這些，也不是希望你相信，我只是想問問你，在攝影上，什麼情況下會出現這種現象？」
吳邪直覺想回答做夢的時候，可還是忍住了，想了想，心說算了，自己就奉陪到底吧，當下正色道：「妳那個朋友叨叨，她本人正常嗎？妳能看到她？」
「當然。」她點頭，「否則我會先瘋掉。」
「那當時在一起的其他隊員呢，妳有問過他們嗎？在篝火晚會那時，是否都看見了叨叨？」
藍庭很冷靜地說：「我問過，可惜他們對那場晚會的印象都很模糊了，沒有人能肯定當天夜裡叨叨和我們在一起，這也是讓我很詫異的地方。」
吳邪想了一下，道：「理論上，照相機照相和人眼的成像是一種原理，人眼能看到的東西，用照相機也能拍到。人的影像產生，是因為光線照射到人身上，然後反射到感光器械中。要讓一個人在照片中看不到，必須單獨使得這個人身上的反光無法於照片上曝光。」
她聽得雙眼一亮，「就是說，有可能？」
「某些特殊鏡頭能做到這一點，比如說，有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透視相機。但是，這種鏡頭不太可能達到穿透人體的效果，因為穿透衣服只是穿透一層單純的棉織物，人體卻是很複雜的，包括骨骼、皮膚、脂肪、肌肉。真要能穿透人體，那麼，人身後的背景、書、椅子、沙子什麼的，同樣也能穿透，那就什麼都不可能拍出來了。何況鏡頭是無差別的，如果拍不出妳的朋友，一定也拍不出其他人。」他微微搖頭，很斬釘截鐵地道：「所以，妳說的這種現象，在物理學上是不可能成立的。」
她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了下來，歎了口氣，但沒有表現得太過失望。
吳邪又道：「這些照片看上去很正常，沒有一點問題，我覺得不可能是被人做了手腳。非要說上面少了一個本該存在的人，只有用靈學來解釋，那就更不可思議了。而且妳也說了，當時在場的其他人，沒有誰能肯定叨叨就在現場，那麼我看，這件事情只可能是妳弄錯了。」
藍庭把頭髮別到耳後，抿了一口茶道：「真的沒有任何能做到這種效果的可能？哪怕非常複雜。」
他仍是搖頭，「肯定是妳弄錯了。」
她苦笑：「我也希望是我弄錯了，可這事情是我親身經歷的，不是你說弄錯了，我就能騙過自己的。」
吳邪忽然有種被戲弄的感覺，甚至有點惱怒。看著一臉認真的藍庭，想著該怎麼擺脫這件荒謬的事。
藍庭道：「關老師，你也別琢磨了，就當我說了個笑話。不過，希望你能再幫我個忙，你能不能替我聯繫你的朋友？我想再去一次巴丹吉林。」
他皺起眉頭，「再去一次？」
「等一個驢友團太花時間了，你先前說過，在那邊的關係很好，我想你應該能介紹幾個可靠的人帶我進去。我要回古潼京，叨叨在那裡做過的事情，我都做過，沒有理由她出事，我卻沒事。只有一件事情，她做了，而我沒有做。古潼京有一座石頭山，非常陡峭，我們都不敢上去，只有叨叨一個人爬上去了，所以我想，叨叨會變成這樣，很可能和那座石頭山有關係。我一定要爬到那個石頭山上看一看，到底上面有什麼東西，讓叨叨出這種問題？」
吳邪感到十分不靠譜，她竟然為了這麼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鄭重其事地向自己請求幫助。猶豫了一下，鼓起勇氣道：「藍小姐，我覺得，妳最好去看看心理醫生。長期的寫作會導致判斷失常，我也經歷過這種過程，我覺得妳已經有點入魔了。」
本以為藍庭會生氣，不想她只是歎了口氣，好像失去了繼續交談的興趣，臉色有些蒼白。迅速收拾起那些照片，她用很輕的聲音道：「謝謝你，關老師。對不起，耽擱了你的時間。」說著就要起身離開。
吳邪有點不放心，問道：「需不需要我送妳回去？」
她搖頭，似乎心思已不在這裡了。
吳邪想了想，追問道：「對了，妳幹嘛不直接去問叨叨，她到底看到了什麼，何必要自己再進沙漠？」
藍庭頭也不回地走出茶館，道：「已經不可能了。」(待續)回到家裡，吳邪把整件事情回想了一遍，總覺得十分不妥當。
他想起前些年為了前往巴丹吉林，搜索過相當多的資料，其中，只有一本法國的攝影雜誌在一九九八年的某一期登過一張古潼京的照片，那裡是一片岩山錯落的沙漠低窪，看不出任何恐怖之處。不過那照片的附文，提到古潼京能給人一種特別奇怪的感受。法文中有一個詞語能夠貼切地形容那感受，翻譯成中文就很難找到對應的詞，大概意思是，在那個地方，你的思維會感覺到一些平常感覺不到的東西。讓人悚然的是，拍攝那張照片的攝影師，在三年後自殺了。當然，攝影師自殺在行內就和詩人自殺一樣平常，沒有理由把這件事情對號入座地與古潼京的傳言扯在一起。
前三十年的人生經驗告訴吳邪，這種事情一般都是惡作劇，所以他認定這是假的。但看藍庭的表情，不像是在戲弄人。那麼最有可能的情況，是她的精神狀態出現了異常。
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次碰到了，吳邪的一個朋友就是一個例子，那人是寫文革小說的，後來得了抑鬱症。寫小說很容易讓人走火入魔。
吳邪本來想給出版商打個電話，告訴他這件事情，畢竟既得利益方是他，可轉念一想，自己答應過藍庭，不把這件事情告訴其他人，就把電話放下了。但是左思右想，怎麼也不能放心。
這種情況，必須讓藍庭身邊的人注意起來，這個人應該和她關係很好，能夠關心她，而且知道了這個秘密，不會讓她覺得難堪。問題是，他對藍庭並不熟悉，找誰呢？
吳邪想起了叨叨。
作為這個離奇故事的主角，她既是藍庭的好友，那次的沙漠之旅又是同行，非常合適。
先前能在照片中認出她，是因為她算是個有名的插畫家，聯繫她並不難。吳邪於是立刻去找他的朋友，要叨叨的電話。
不想，當他問起那個名字，電話那頭的朋友卻回以沉默。
「你找叨叨做什麼？」對方遲疑地問：「她的號碼我在一個禮拜前就刪了。」
吳邪只好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模糊地說了一遍，那人聽完就歎了口氣，「老關，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這種事最好不要開玩笑。」
「怎麼了？」他意識到不對。
「她自殺了，就在一個禮拜前。」
「自殺？」
「自殺了，一個禮拜前，在她的公寓，我以為你平時會看新聞的。」
吳邪啞然，聽對方的聲音，一點也不像開玩笑，這是真的。
「世界上有很多不同的人，對於事物帶來的刺激，會產生很不一樣的反應。有的事情，不管其他人能不能接受，當事人自己是絕對無法接受的，既然這件事真實發生了，那麼也不能當成不存在。」吳邪對黎簇說：「我在網路上搜了叨叨的新聞，她確實在自己的公寓裡自殺了，那時鬧得鋪天蓋地。新聞照片中，她自殺的房間牆壁貼滿了照片，那讓我很在意。我另外也搜索了與古潼京相關的一些東西，但都沒有與這件事類似的信息。至於相機不能拍到人像的事件，只找到一則，卻是相機壞掉導致的。」
「那藍庭後來怎麼樣了？」黎簇聽得入了神。
吳邪歎了口氣，「原本我想再約她聊一聊，結果她那天夜裡就訂了飛機票，第二天一早就離開了。聽說她去內蒙古待了兩個星期，回來之後也自殺了。」
黎簇嚥了一口唾沫，「這也太邪門兒了吧，難道她去了那地方，發覺自己也不能被拍進照片裡，然後和叨叨一樣自殺了？」
他看著一臉凝重的吳邪，那表情不像是裝出來的。他是因著藍庭的自殺而感到內疚嗎？
「若只是這個原因，像藍庭那樣能夠毅然決然地進入沙漠尋找真相的人，不會輕易地自殺，我推測，她應該是遇到了更可怕的東西。原本我想帶著相機去證實，但在她的葬禮上，沒有看到她的遺體，無從知曉究竟她是不是和叨叨一樣。不過她在遺囑裡有交代，托人給了我很多照片，都是從古潼京拍回來的。那些照片裡，有一樣奇怪的東西。」
說著，吳邪掏出一張照片，遞給黎簇。
黎簇立即低頭，背後的疼痛似乎都感覺不到了，看到一塊孤零零聳立於沙漠中的巨石。
「一塊大石頭……」他立刻想起吳邪的故事中，藍庭提到過，叨叨曾經在古潼京爬上一座石頭山。
「你和我想的一樣，這肯定是藍庭提過的那座石山，她回去，一定也是去找它的。」吳邪歎了口氣，「我真該跟她去的，要是跟她去了，我絕對不會讓她爬上這塊石頭。」
「為什麼？你知道這是什麼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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