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圖賞味．葡萄酒圖鑑

推薦序
尋覓一瓶好酒（台灣知名葡萄酒作家　楊子葆）

好友澳大利亞釀酒師Cynthia 出版新書，邀我作序。但面對一本教大家如何看？如何品？如何點？如何識？如何買？信、戒、施、聞、慧五法俱足，已臻完善的葡萄酒指南，我的序文還能有什麼貢獻呢？

Cynthia 指南已分有循序漸進的六大部分，但仔細思索，自己願意建議讀者在讀過第一遍之後，換個視角打散原來布局再讀一遍：既然中華傳統品評一個人一生，可以觀察「一命、二運、三風水，四修陰德、五讀書」等等元素，那麼，何妨也用同樣的標準來鑑別一瓶葡萄酒？

「命」指的是葡萄品種，不同葡萄品種的確呈現不同特徵，Cynthia 當然談葡萄果實，Cabernet Sauvignon 顏色深、單寧重，酚類物質含量高，所釀之酒結構清晰、酒體厚實；Merlot 果香濃郁，酸度較低，單寧質地柔順，口感圓潤甜美；而Pinot Noir 顏色較淡，品種特性不強，容易隨環境而變化，有時不免單薄，但卻也可能給人深刻的震撼驚喜。許多人相信葡萄品種可以決定葡萄酒的一切，例如英國著名酒評家Jancis Robinson 就曾撰文斷言葡萄品種反映了百分之九十的酒質，不過我卻不這麼認為。

除了「命」，還有「運」。運是際遇，即葡萄酒所接受酒莊，特別是釀酒師的培育加持。不同莊園的不同耕種政策，譬如植株的間距如何？要不要施肥？單位產量多少？有沒有進行疏葉、疏果？何時採果？每一個環節，都牽動葡萄果實的成長，而釀酒師所採用的不同技術，更直接塑造葡萄酒的面貌。也就是說，酒莊經營者的哲學、態度與願意付出的有形與無形投資，就是「運」。關於這一點，身為釀酒師的Cynthia 應該點滴在心。

而「風水」，是法國人談酒常掛在嘴上的terroir，常被中譯成「風土條件」，指的是一片特定地理空間的具象與抽象因子：地形、地質、日照、水文、風向，以及地球、乃至於宇宙律動與能量對這片土地隱而不顯的影響。俗語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葡萄酒亦如是。

「運」與「風水」，彷彿家庭教養與學校教育，建構了基本體格與人格，同樣的葡萄品種，往往有截然不同的發展。而酒一旦釀好裝瓶，如同離開家庭、學校，進入社會，若要想再求好，只有自己努力「修陰德」、「多讀書」了。

若以有別於民間宗教的迷信慣性來檢驗，「陰德」指的是無意宣揚的功德，是一種只面對自己的修行與積累。在我看來，「陰德」就是葡萄酒裝瓶之後，在惰性玻璃包圍之下的「瓶中陳年」，一種類似於人閉關退省的修煉。對於一瓶高級葡萄酒而言，這種不為人知的寂寞歲月，卻是一種學習與自己相處的必要過程，愈有特色的葡萄酒，需要的時間愈漫長。時間不夠，或是瓶中陳年的過程受到驚擾破壞，不能完成「自我說服」，甚至走上歧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充其量只能說是有個性，獨行特立，終究擔不起第一流之名。

讀書，則可解釋為文明的傳承，或是可以拿來下酒的相關文化故事。欣賞葡萄酒，色香味韻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能夠被談論與分享，並能激發靈感與想像，開展未來，所謂的「文明性」（civility），才是最嚴苛考驗的關鍵。

一位法國朋友說得好：「天底下沒有所謂的『一種好酒』（a goodwine），只有萬事皆備、幸運碰上的『一瓶好酒』（a good bottle）。」為了更有味地品嘗自己一生，我們往往需要前人智慧參照；而若企圖尋覓可以呼應人生的難得一瓶好酒，當然更需要指南。推薦好友Cynthia 的指南新書，並感謝她為葡萄酒文化深刻化所做的許多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