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心健的XR聖經：從虛實展演到Metaverse的未來

導論（摘錄）    

上世紀六〇年代末，歐洲爆發了所謂的「六八學運」。各大城市牆上出現了「讓想像力奪權！」的標語，除了呼應著前行的超現實主義運動，也宣示著一個新時代的誕生。但要讓想像力得以實現（乃至展現權力）不是件容易的事。在沒有實際的事物誕生前，其實沒有人、就連我們自己都不太清楚想像力真正落實的模樣。

就這點而言，VR 是一個讓想像力得以「民主賦權」的媒介，它是介於夢想與實踐之間的一個階段，我們可以透過創造一個空間：這邊放一個鍋子、那邊放一張椅子，大家進去的時候，每個人一起創造出共同的體驗—— VR 是我們共同做的一個夢。

但也正如詩人葉慈（W. B. Yeats）所言：「責任自夢中而生。」（In dreams begin responsibilities.）藝術家們創造出一個世界，這就像是邀請觀眾進入我們的腦子、進入我們的想法，而願意戴上頭顯體驗它，其實需要很大的共同信任。觀眾將身體交給我們，我們以美麗的清醒之夢（lucid dreams）回應他們，這是我作為 VR 藝術家的責任。

《一級玩家》（Ready Player One）是 2018 年上映的一部美國科幻冒險電影，電影設定於2045 年，人們為了逃避現實世界的混亂，而投入虛擬網路遊戲「綠洲」，原意為虛擬化身，在網路時代更延伸為使用者在網路上通行的「頭像」，是人類自身創造的另一個「自己」，亦將 VR 虛擬實境和元宇宙的概念發揮到極致。

大約在 2010 年左右，「VR／虛擬實境」一詞開始陸續出現在大眾視野中，隨著大眾娛樂、新媒體藝術創作與各行各業的應用，開始有更多人認識到這個新宇宙。為因應消費者市場，HTC、Microsoft、Oculus、SONY 等跨國企業分別推出不同的頭戴式裝置（VR-HMD），只要戴上頭盔與耳機，我們就能置身在「任何地方」！

確切地說，進入 VR 情境後，我們來到的是一個以感官體驗為中心的全新「夢境」——不同的是，在 VR 裡，我們得張開眼睛做夢——夢境中，我們被環境包覆，循著故事線前進、互動、進行遊戲，抑或單純體驗當下。

近三年來，硬體效能與互動的內容體驗大幅成長，拜發達的技術之賜，我們距離人人都是阿凡達（Avatar）的世界越來越近了，在藝術創作的路程上，我也因此降低了許多技術與硬體阻礙。

2021 年起，我們正式邁入元宇宙「Metaverse」元年，此一詞彙最早見於尼爾．史蒂芬森（Neal Stephenson） 1992 年的科幻小說《潰雪》（Snow Crash）；在本書中，人類作為化身，在一個使用現實世界類比的三維虛擬空間中，與彼此和軟體客戶端進行互動。史蒂芬森用這個詞來描述一個基於虛擬實境的網際網路後繼者；而此安處於科幻小說中的情節，卻因肆虐全球的疫情得以體現。

COVID-19 疫情暴發之後，隨著封城與居家隔離限制了現實中人與人的互動，元宇宙被認為是未來社群網路的一種型態。2021 年，有意發展並建造元宇宙的臉書公司（社群網站 Facebook 之母公司）將公司名稱改名為「Meta」，以納入公司的虛擬實境未來願景。元宇宙是一座虛擬世界，融合了來自影片會議、遊戲、電子郵件、虛擬現實、社群媒體與直播等不同的數位科技之面相。

VR 為我們帶來的是無可取代的沉浸感，在 VR 的場景中，使用者可以與環境互動，擁有比擬真實世界的控制感；我們可以像真實世界中一樣，選擇觀看視角、拿取、拋擲、操作各式工具，甚至可以調整姿態做出各種動作。這種控制感「欺騙」了大腦，使我們更容易相信眼前的夢境，沉浸感的「深度」正是由此而來，而 XR 的導入正可實現以上的各種想像。

但深度沉浸的世界也帶來了其他問題，例如進入實境後的「我」是誰？我是不是也被化約成了電腦參數？正由於 VR 太新，許多研究與討論還在未定之天。更有甚之，不只觀者，就連「創作者」也妾身未明。在創作軟體迭代發展、創作者門檻不斷降低的同時，創作者不是唯一的造物主，有時更仰賴觀者共同創造內容。

活在現代，我們對新科技、新媒體、新藝術，所有冠之曰「新」的東西都不陌生，新的存在、進步，說明了當代社會共同的演進方向。在關切 VR 媒體發展的同時，我們也可以見到各產業、領域的專業人士伸手觸摸這個新媒介，無論建築師、藝術家、文字工作者，專業人士的獨到意境不再侷限於個人腦海，透過新工具，他們就能輕鬆將想法具象地與公眾分享，與現實互動，我稱之為「境界生活的數位時代」。

這是數位與網路使創作產生的質變，而另一項與傳統藝術有別的巨變來自 VR 的「民主性」。VR 早已不是掌握在少數專業人士手中的專利，它是開放的。例如日本有個 VR 創作平台「STYLY」供藝術家、設計師發表創作，但我們會發現其中不乏小學生的作品。只要經過一小時的說明、練習，就連小學生都能立即上手。投票都還要二十歲呢！

VR 就是這麼地民主、這麼地容易親近。這本《黃心健的 XR 聖經》揉合了我這幾年創作VR 新媒體藝術的探索脈絡、與不同產業人士的跨界對話，以及在 5G 啟動的當下，我所看到的 XR 產業景況與想法。盼能藉由思維的舒張與經驗的反芻，為新媒體藝術創作的先進同好引路，踏出 VR 虛擬實境嶄新面向，一同奔赴前往元宇宙的追月之旅。